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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 好和井径绝尘埃 14、局中人⑨[1/3页]

  年谅已经有很多年没给父亲写过书信了。从前写信也是在祖父的注视下书写,用最复杂的句式表达最简单的意思,没有情感可言,只汇报学业和家里情况。十四岁之后就再没写过。如今执笔,句式也简单起来,依旧没有情感,也没提身体、没提事业,甚至没提婚姻,只问一句话,瑾州的铺子怎么处置。婚事强辩无用。“孝”字压下来,反抗者死无葬身之地。但没下定,那就不是死局。他得想法子把这个局给撬开,断不能让陆西原那个老狐狸如愿的。“娶谁家也不娶陆家。”那日他怒极,这样同满娘抱怨。结果他那识大体的满娘倒与他支了个招。“玫州到京里书信往来需要时日。若是没收到家书之前就定了旁的亲事……不算不遵父命吧。”她道,“你觉得表小姐怎样?”她刚刚洗过澡,打了莲花胰子,身上有淡淡的荷叶味道,闻着当是十分清凉,他却觉得有些烦躁。满娘素识大体。他知道。他一直知道。也正是因为他知道,所以他觉得若从她话里听出酸味,听出她那些无法宣之于口的委屈,他心里一定会难受。可现下,似乎听不出半点儿了,满娘还是那个识大体的满娘……忒识大体了……还与他这般支招……可他这心里……怎么这么别扭?!“满娘。”他张了口,却发觉他竟是无话可说。她如此识大体,他能说什么?!他突然恨起她的识大体来。终只能道。“我原就与你说过,此言不必再提。”“是说过。性子合不来。但我原也说过,如果不是调教表小姐,就只能等着调教陆四小姐了。”她道。夏小满的理解,这就是个比较级地问题。两害相权取其轻。况且。纪灵书未必是“害”。而陆四小姐一定是。并不是说牛魔王的妹妹一定是妖魔,哥哥不咋地妹妹人不错的也不是没有。本家三房的爷和小姐们不就是典型的例子。而是说,不论贤愚。只要伊进门,以年谅对陆家地仇视,俩人不掐才怪,就别想消停了。再者,她希望是纪灵书。她希望。见他听了脸色变差。掐她手骨掐得越发紧,她也觉得讽刺,他们刚刚和谐欢爱一场,然后扭头讨论这个问题,实在……她什么话也没有,只往他身上一趴。自省一下,她竟是从未“希望”过他怎样。不是理性战胜感性,竟像是理性吞噬了感性,半点儿不剩。喜欢不喜欢这个男人都成了不相干地事。“他总会有一个妻子”变成一切的前提,让她所有地“希望”都绕道而行。年谅拒绝了二选一。他一个也不想要。陆家女固然不肯娶,表妹也不是他想要的妻。他也许不知道他想要什么,琴瑟和弦其实是一个很模糊地概念,具体到容貌才识德行家世,他一点儿也说不上来;但是他知道他不想要什么,他不想要一个他觉得没法对伊好的妻子。这个看似理性的选择,其实充满了感性色彩。对一个人好。年少时他一直别扭着一口气,发誓绝不像父亲那样,他这一辈子只娶一个女人,一直一直对伊好,生生死死,只伊一人。他十四岁那年从死亡线上爬回来,发觉家里给他塞了一个冲喜妾时,是愤怒到了极点,万分憎恶那个让他“只娶一个女人”梦想幻灭的满娘,直用了很久、经了很多事才扭转对她的厌恶。诚然现在他有了满娘,也对满娘好,那句誓言修上一修,也只是女人数量上有所改变,对妻子地心意不曾有丝毫改变,必是要一生一世对伊好的如果娶一个他不可心的女人,无法对她好,那他和父亲又有什么区别?“表妹就是亲妹妹一样。对她是妹妹的好。”他道。是对妹妹的好,不是对妻子的好。他也无法想象他对满娘做的这些挪到表妹身上是如何的,压根不会去想。他只道,“满娘,不必再提。”他所谓的“好”,是爱情吗?无法爱上表妹。她牵了牵嘴角,能像妹妹那样呵护未尝不是好婚姻,总比娶陆四小姐相敬如冰地好吧。不过既然他拒绝二选一,这话也就再没法说。也罢,反正,她也不只这一个选项,他拒绝选择,她也可以走别地路。那她就需要回城一趟,到铺子盘盘帐拢拢银子。没扩张最初是为了生意考虑,不想赔钱,现在看来是对了,流动资金无比重要。固定资产哪里能随身携带呢?年谅说,七月不回京。“腿伤未愈,不回京。”但躲得过初一躲得过十五?她还得做回京的打算。回去了,还能再回来?还是就此……她得撺掇他回城,在望海庄里她能做啥?难道还能出海不成……?跳海还差不多……o可惜,她回不去,因为他不回城。他回城就等于向人宣布他腿伤好多了,他现在需要继续“养病”,只招方先生往来望海庄,送些消息,商量事情。年诺也是同期收到地家书,对于娶陆四小姐这件事也不大满意。她对陆家并不太了解,但也在母亲的信里知道一二,母亲待见的人她未必待见,但她相信母亲不待见的人一定不是什么好货色。然对于这件事,她也没什么发言权,大伯父已经决定的事,她又能怎样。知道弟弟倔强,而且对大伯父的怨也不浅。这次又没给他可心地亲事,怕是几股火儿都要拧一起去了,她翌日就赶来望海庄,劝慰弟弟,只能尽量往好处说罢了。年谅同大姐倒没抱怨太多。也没提想撬这局的事。只顺着姐姐说了阵子,又问起姐夫胡元慎。他是想找姐夫谈谈时局的。好研究从哪里下手。然最近的私盐案子让胡元慎半点空闲也不得,一个来月不曾休沐。也就一直没得空过来。年谅遣方先生去也是跑了好几次才得着一次空见上一面。胡元慎对陆家没什么恶感,凭心而论对于能多一个吏部尚书的亲戚还求之不得。提及朝局,他还笑对方先生道是瞧着陆西原把握更大一些,潘剿这两年没少压榨东南沿海诸州,下面早有不满。只因他是圣眷正隆,不少人在观望罢了,现在就看有没有人背后捅刀子了。又道陆西原好谋算,近年西北大事没有小事不断,皇上对西北越发关注,也就越发器重边陲重臣,这会儿陆西原同大伯父站在一处,不少人得掂量掂量。潘剿受贿地事年谅已听年诺说过,若能在玫州瞿家一家就榨出二十万两来。这两年钦差做得银子也得有几百万了。但即使有人捅,也不会查出这许多便是了。而陆西原其实也一样。京官手里有几个是干净地?尤其在主管百官的吏部,每年外官孝敬地冰敬炭敬就不会少。陆西原和潘剿现在处于微妙的平衡中,两人肯定都有对方地小辫子,但是如果不能一击而毙,一旦对家反扑,那就是两败俱伤,现在也不知道多少人在坐等渔翁之利。所以现在给陆西原轻微的下点儿料根本不会有用,得想法子丢点儿重要把柄给潘剿。回头,就由潘剿收拾陆西原了。他长篇大论写了西北政事、京中朝局,倒不是分析,大半是歌功,小半像游记,而后辞藻华丽写了一大片子勉励儿子的话。年谅几乎要失去耐性地时候,才在文章的末尾段落中刨出了他上次提问的答案。老爹是语重心长,大概意思是,你在玫州能有了自己的铺子这很好,刚开始经营不要贪功冒进,还是得稳扎稳打,慢慢积累经验。你现在一个人管着铺子,又管年笀堂和崖山庄,已是全负荷,再添瑾州六个铺子,肯定是忙不过来的,况且瑾州的铺子又在外地,麻烦更多。你五叔经营的好好的,不若就让他继续经营下去,银两上略少了点子,但要省多少心少受多少累呢,况且你现在也不差那点银子,倒是身子一直不好,得少管些事,多养身子。所以铺子还是先烦劳你五叔代管,等你这边铺子都稳固了,身子养好了,经验丰富了再舀回来不迟。年谅舀着信冷笑半天,父亲的态度总让人难以捉摸,这次不是琢磨旁地,是不知道父亲是装傻还是真傻。但无论是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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