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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第 10 章[2/3页]
眼眯得狭长。
丁芹同样这么认为,柳叶桃并没有说谎。可一个正常人,是不会突然被几盏普通的灯火吓成这个样子的。她和白鸿都看过了,柳叶桃只是个普通人,身上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至于她能觉察的日夜交替这一点,或许只是神识比较敏锐。
凡人不修神识,但不代表没有神识。有的人天生敏锐,在自身尚未能意识到的时候,深层的神识便已经觉察到一些常人难以注意的细微之处了。空气的变化、色彩的过渡、音乐的差别……这些最细微的的变化,在人愚钝粗疏的表层意识还没有认知到的时候,他们深层的神识就已经捕捉到了这些信息,并将之与过往的经验整合成了一种朦胧的感觉,反馈给表层的意识,让他们感觉到某种结果。
而这种基于五感的捕捉也只是神识认知当中最基础的部分,这已经足以让柳叶桃感觉到日夜的交替了。在此之上更纯澈细微的感知,则是对灵气变化的感知。
便如同对天地间阴阳之气变化的感知,有修行的人哪怕待在暗无天日的石窟中,也可以通过天地间的阴阳之气变化从而分辨出四时八节。这种感知若是寻到粗疏层次,便可以凡人偶尔会遇到的凶煞之气来举例。在战场上杀过许多人的士兵,又或是狩猎血食的虎豹狼狮,普通人在面对这些身上沾染了许多凶煞血气的存在时,往往便会感受到畏惧。
除此之外,还有更深入一层的感知——因果命理。有关系极为亲密的两人,其中一人出事,另一人便会心慌意乱,这便是相应之例。因果命理纵使修行人也少有能看得通透的,普通人哪怕只能感觉到一点粗疏的因果,也是很好的了。
事实上,个人因果命理与自己牵绊最深,也是自己最有感应。就像系在手腕上的细丝,别人去找还费眼力,而自己只要感觉哪里被牵扯到了,自然也就知道细丝牵在哪里、引向何方了。
然而,世人多愚妄,常被贪嗔蒙眼,□□炽盛之时,纵使神识灵性警告不休,也往往会将之忽视,坚持自身所行,等到恶果现前的时候再去后悔,已经晚矣。
柳叶桃本身就是个极为敏锐的姑娘,她会如此害怕那九盏灯,是不是因为感知到了什么?尒説书网
而要求她一定要点起这九盏灯的柳穿鱼,又是为了什么?
还有那个明灯教……丁芹仔细思索着,她确实从未听闻过这样一个名字。可凭借着九盏再普通不过的灯火,就能够让一个普通人知晓灯光照耀之处发生了什么,这种手段实在是奇诡非凡。
从昨天来到这座宅院之后,一直到现在,除了柳叶桃自己的莫名恐惧,她和白鸿都没有看出任何问题。
如果柳叶桃能够鼓起勇气再拒绝她姐姐一次,或者同意在夜间熄灭灯盏看一看的话,或许能够从变化中找出些线索来。只是,柳叶桃虽然生着那样一张极有独到气势的脸,她的性格却似乎太过畏怯绵软了一些。
丁芹想得入神,不觉额上神印突然波动起来,眼前似乎突然升起了缥缈薄淡的白雾,像林间日出之时,将散未散、清凉柔软的山岚,她从其中感受到了熟悉的清冽纯澈,像回到了那个似乎永远安宁清净的山中老宅里。
“上神?”
她并没有见到漓池,但已经感觉有一道熟悉如日光般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白雾轻柔地波动了一下,她忽然看见了柳叶桃。她正疲倦地歪在床榻上,哪怕已经陷入了睡梦,但眉头还是结起的。
“世间因果,皆因七情妄动而生。”神明的意志在雾中出现,“你如今已经看过了许多七情,便也可以尝试看一看因果了。”
丁芹目中封印忽然一动,那是世间最厉害的工匠也设计不出的巧妙结构,旧的结构在几乎不可达成的角度旋转交错,线条转变成了新的符文。自内向外,封印层层变换、层层解开却又重新闭锁,直到最外一层转动变换之后,却没有闭合。
丁芹再看向柳叶桃,她所见的一切就截然不同了。
她看到了太过浓稠的雾,像一场太过厚重的雪,将一切都盖成茫茫大白。
有什么在轻柔地牵引着她的目光,像先生握着孩童的手引她写字,于是她的目光穿过了那过于厚重的浓雾,她终于分辨出来,那并不是浓稠的雾气,也不是厚重的大雪,而是一根根细密的丝线,从有始以来,诞生、积累、牵扯,终于在这世间,形成了这一片浓厚的白。
“因果……”她喃喃道。
她的目光追逐着柳叶桃身上的因果线看去,不由落到了其中一根丝弦之上,捕捉到一个旧日的画面。
吵闹、繁华的街道,游人如织灯如昼,缠着头巾的男人在吹笛,笛声风情奇异古怪,却并不难听,而是别有一番味道。男人面前摆放着一个打开盖子的圆竹筐,筐中探出蛇的头颅与上半身,摇晃着身体追逐着笛音。
这是一只很漂亮的蛇,头颅长而圆,看起来并不凶,眼睛也不是蛇类常见的那种狡诈阴冷的明黄色,它的眼睛的颜色要更暗一些,在光线不明显的时候已经几近于黑色了。而它的身体,则是纯粹的黑色,每一片鳞片都干净整齐,在阳光下反射出些许蓝紫色的光。
而当它随着笛音舞动的时候,这光彩就更加绚丽地流动起来。
围观的人们越来越多,在每一次蛇身随着笛音剧烈扭动的时候叫好。在笛音滑过一个悠长的转调之后,蛇突然伏低了身体,它从竹筐中爬出来,鳞片反射出艳丽的冷光,在地面上蜿蜒成一条流动曲折的黑色的河。
吹笛人仍然自顾自地吹着笛,甚至连眼睛也自在地闭了起来,笛声舒缓,蛇也在地面上悠悠然地爬行了一圈。围观的人都被惊得稍稍往后退了几步,但那蛇并不靠近人群,对人们一副全然不感兴趣的模样。蛇就这样转了一圈,重新爬到了场地后方,那里有一处被幔帐围起来的小隔间。
在蛇爬到隔间前的时候,一只纤白柔软的手忽然从缝隙中伸出,向下探到地面上。蛇吐了吐芯子,顺着这只手掌爬了上去。但无论它怎样向上爬,却总是露在幔帐外面的。
它向上爬得越多,那只手臂从幔帐中伸出的就越多,最后露出整只洁白柔软的手臂,和披着艳红纱衣的肩头。
所有人都被这一只美丽的手臂、与攀在上面的蛇所吸引住了。
蛇又攀上这只纤弱的肩膀,幔帐
中就走出一个少女,她□□的足踏着鼓点走出来,脚底与手心涂成红色,脚腕与手腕上戴着铃铛,她的身体随着笛音舞动,铃铛也就随着笛音响动。
这实在是个漂亮极了的姑娘,她的眼睛大而明亮,颜色要比常人更浅一些,像琥珀色的醇酒;她的头发乌黑柔软,闪烁的光彩并不比蛇鳞上的光彩要黯淡;她的皮肤光洁白皙,在阳光下几乎要发出像上好的绸缎那样的柔光;她的嘴唇是鲜红的,比她身上的纱衣还要鲜艳,嘴角勾着一个柔软的笑,可那笑又像攀在她身上的蛇一样让人觉得既美又冷。
艳红的纱衣、洁白的皮肤、黑色的蛇,同样的柔软,同样的舞动着,这艳丽柔软的色彩就这样装进了每一个人的眼睛里,没有人能不被这场景吸引。
于是等到笛声落下,少女踏住最后一个舞步,让闪着光彩的蛇攀在她洁白柔软的手臂上停驻时,鼓掌叫好的声音响成一片。
柳叶桃,她那张有着奇异魅力的脸,最适合不过的,正是现在这样的神情与姿态。
在人们叫好的时候,有一个人放下了手中的鼓,拿着一个盆子,围着场边向人们收取赏钱。
这也是一个年轻的姑娘,但她长得并不漂亮,在柳叶桃的映衬下,甚至显得十分普通,以至于竟一直没有人注意到,在这场表演中,除了吹笛的耍蛇人和与蛇共舞的少女外,还有着另一个敲鼓的姑娘。
而唯一值得注意的是,这个敲鼓姑娘的相貌与吹笛人有着三分相似,这便足以让人猜出她的身份了——柳穿鱼,吹笛人的侄女,也是与柳叶桃没有血缘的姐姐。
丁芹正看得入神,这画面却突然像褪了色一样散去了,人们的声音也远去了,最后伴着这褪色的画面,一同又融回了浓重的因果中,而后这浓重的因果,也在她目中散去了,令她的视野恢复成原来的模样,只剩下最初,因神印而升起的、清凉柔软的山岚。
再后来,连这山岚也散去了。
丁芹眨了眨眼睛,她仍然待在房间里,白鸿也仍在敲打着腮帮,一副郁郁的模样。
巨大的丹顶鹤长腿修颈,羽翼黑白分明如同水墨,唯有头顶一抹嫣红。幻化做人身,也是冰肌玉骨仙气飘然,一身羽衣清雅淡逸,衬着肌肤如雪,唯有额间一抹红痕,鲜艳夺目。
可惜,这瞧上去清冷淡漠如九天仙人般的鹤神,此时的内心活动却躁郁得很。
人的胳膊真不好使啊,想用大翅膀。
那个明灯教是怎么回事啊,可不可以直接打一架?
风不动的时候到底是什么啊……
丁芹眨了眨眼睛,鹤神似乎一点都没觉察刚刚的事情。她凝神看去,目中又浮现起了层层厚重复杂的因果。
但丁芹并没有细看,很快就散了目力。没有神明的指引,她才发现,这实在是一件很耗神的事情,因果繁杂厚密,想要从中寻找到某一根特定的因果已经是一件几如大海捞针般艰难的事情了。虽然因果细如游丝,但每一根因果上都承载着厚重丰富的信息,就算寻到了自己想看的那根因果,也未必能一下就从中寻到自己想要得知的东西。
“怎么了?”白鸿敏锐地转头看过来,刚刚丁芹的目光让她隐有所感。
“上神刚刚将我目中的封印又解开了一部分。”丁芹道。
“你看到了什么?”白鸿大感兴趣道。
“刚刚上神指引我的时候,我看到了柳穿鱼,还有她们的师父。”丁芹似有些迟疑,斟酌了一下词语,才将自己所看到的一一讲述。
言毕,她又道:“我不想有偏颇,我……”
“但你的感受未必就是错的。”白鸿接口道,她撑着下巴看着丁芹,“你天生这样一双灵目,神识远比许多修行者都要敏锐,你的感受未必就是疑邻盗斧。”
丁芹抿了抿嘴唇,道:“我感觉,柳叶桃远比她姐姐柳穿鱼要更擅长与蛇相处。她与那条黑蛇,是很熟悉的。”
白鸿若有所思:“所以她耍蛇的手艺学得比柳穿鱼要更好?”
会出现这种情形,要么是她们的师父在教导柳穿鱼时藏了私,反而把更多的心血花在了柳叶桃身上,要么是柳叶桃在此道上的天赋,就是要比柳穿鱼好上许多。
但前者的可能性不大,柳叶桃只是被收养的,与师父并无血缘关系,柳穿鱼却是他的血亲。哪怕假使他更喜欢柳叶桃,对她有所偏心,也不至于偏心到这种地步才对。更何况,假如他真的如此偏向于柳叶桃,那柳叶桃也不该如此畏惧柳穿鱼生气。
所以,柳叶桃在耍蛇这门手艺上,就是天赋要比柳穿鱼更出众些才对。她长得漂亮,天赋又好,受人欢迎,最后能够得到的那许多赏钱,其中大半都是她的功劳,这一场演出中,她们的师父吹笛引蛇,柳叶桃一舞让人挪不开眼睛,而柳穿鱼呢?她在敲鼓,没有多少人注意到那鼓声,也没有多少人在往盆子里扔赏钱时注意到她。她会在意这些吗?
白鸿想了一会儿,开始觉得头疼,于是果断放弃,继续问道:“你刚刚还有看到什么吗?”
丁芹摇了摇头:“我自己能看到的还很有限,打算把力量留到柳叶桃身上,刚刚就没有细看。”
“这样也好。”白鸿点头道。她自己不擅长也懒得去琢磨那些稀奇古怪绕来绕去的手段或计谋,丁芹如果能够看出来到底是怎么回事最好不过了。
之前柳叶桃有许多事情都没说清楚,还需要再问一问,但她看起来实在太累,还是等她醒过来再说吧。
……
等到太阳即将行到天顶之时,隔壁传来些许动静,柳叶桃终于醒了。她还是很疲倦,这几个时辰的睡梦也并不安稳,但她不能再歇下去了,她不是衣食无忧的闺中小姐,还有许多事情要去做。
她勉强撑起精神,把自己简单打理了一番。但才刚一出门,柳叶桃就看见丁芹和白鸿,她们正站在院子里,看起来像是正在等她。
柳叶桃怔了一下,因为睡眠而迟缓的记忆才刚刚浮现出来,让她想起昨天和晚上的事情。她跟跟两人打了个招呼。
“我们还有些事情想要问问你。”丁芹道。
“好。”柳叶桃道,“现在在这里?”
丁芹摇头,指了指石桌上还温着的粥和小菜:“你还没吃饭吧?先吃点东西吧。”
眼下都快近日中了,从昨晚到现在,柳叶桃还一直都没有吃过东西呢。
柳叶桃犹豫了一下,坐下后,只盛了两勺粥里的汤水,几乎没舀几颗米粒,道:“我并不饿。”
她并不是客气,而是真的不饿,只是似乎有些渴了,在喝过两勺粥汤后,就恢复了些许精神。但这不应该是一个年轻姑娘的饭量,两勺稀粥,就连没断奶的孩子饭量都比她还大些。
丁芹看出来她是真的吃饱了,不由问道:“你的饭量一直都是这样小的吗?”
柳叶桃沉默了片刻,轻摇了一下头道:“也不是。我以前还
是正常的饭量,只是最近越来越没胃口了,哪怕吃得很少,也并不会觉得饿。”
“你的姐姐也是这样吗?”丁芹又问。
“我不知道。”柳叶桃低落道,“我们已经很久没有一起吃饭了,她最近一直很忙,可能忙的就是跟那个明灯教有关的事情。”
“所以……她也不知道你吃得这样少吗?”丁芹问道。
“我不清楚她知不知道,她没有问过。”柳叶桃答道。
“你的这些变化,还有你感觉她的那些变化,都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丁芹问道。
“我记不清了。”柳叶桃努力地想了许久,羞愧地含混小声道,“我、我实在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开始,就不太觉得饿了。应该没有几个月吧,我记得在刚开始乱起来的时候,我们还挨过饿的。”
“姐姐她……她态度突然变了的那段时间是夏末,那个时候师父刚离开不久,我以为她只是太难过了。后来我再回想的时候,已经想不起来具体是什么时间了。点灯这件事,我记得应该是半个月前吧……她第一次在晚上坚持要一直点着灯,灯点起来后,我心里突然好慌,就想给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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