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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5章 几家悲喜[3/3页]

  婿算什么,女儿才是亲生的。

  何况以阿薇的美貌,再嫁几次,都是不愁的。

  郑夫人眼泪汪汪地叹了口气,她这个郎君,便纵有千般不好,总还是把她的女儿放在心上。

  李九娘醒来,已经大亮了。她看着头顶的云锦,过了整整一刻钟才反应过来,这不是她的绣阁。

  是始平王府,华阳公主的屋里。信息到这时候才涌上来。血都流进眼睛里,又酸又痒,也不敢去揉,揉了就该肿了,肿了眼睛……虽然人人都知道她如今处境,她就是再怎么撑,也撑不出个无事人来。

  自有人过来服侍梳洗,衣物合身,颜色却素,首饰也都是素银,足见用心。

  又有早餐送过来。

  用过早餐,李九娘略歇了片刻,便与婢子:“我想求见公主,姐姐方便为我通报么?”

  那婢子应道:“娘子客气——公主了,娘子什么时候想见她,都是方便的。”

  “劳烦姐姐领路。”李九娘道。

  嘉语果然在等着,目光掠过李九娘的脸面,虽然是上了妆,仍然遮掩不住的憔悴。只是憔悴,倒不见惊惶。想来是已经打定了主意。这才是高门女子该有的风度。相形之下,她从前……还不如她。

  侍婢为李九娘取来坐具,李九娘却退几步,先对嘉语行了大礼。

  嘉语不吭声,也不避让,如果没有她昨日的阻止,她这会儿已经是个死人了——这是她该得的。

  待李九娘坐下,方才问道:“九娘子知道了?”

  李九娘点零头:“公主救命之恩,九娘如今无以为报,日后……如有日后,定然会报答公主。”

  嘉语沉默了片刻。这些报答不报答的话,她是不信的,兴许这时候是真,但是真到那个时候,也许会力有不逮,也许会时间不对,也许会有别的难处——总之大多数时候,对于人性不能有太多指望。

  便只问:“九娘子如今有什么打算?”

  李九娘道:“不敢有瞒公主,虽然昨儿借了崔家的名义,然而九娘并不认为崔家敢冒下之大不韪收留九娘。”

  嘉语“嗯”了一声。没有被恐惧和绝望击倒,还能够分析形势。从前倒看不出来——不过人都是逼出来的,从前毋需如此死里求生,也就乐得做个人畜无害的大家闺秀。

  她从前……不也是如此吗?

  “九娘想求公主送九娘去卢家。”李九娘道,“中书卢侍郎是我舅父。”

  嘉语寻思了片刻,道:“并非我信不过令舅,只是……如今京里风声鹤唳,我这里有几句话,九娘要不要听听?”

  李九娘应声道:“愿闻其详!”

  她原本对于华阳肯帮她到哪一步全无信心。到底他们之间的牵连只是她哥哥那个未完成的婚约——如是已经完成又不一样。特别华阳开口问她有什么打算,更是心里凉了半截。到这会儿,恰如峰回路转。

  心里不由想道,不枉哥哥看重她。

  嘉语道:“如今外头传什么话的都有,令兄又生死未卜。宫里即便不在意九娘,恐怕也都想从九娘身上找到令兄的下落。如今又都知道九娘在我这里,我出门……少不得被人盯上。”

  被人盯上倒不可怕,除非想造反,不然京里哪方势力也不敢对她用强。但如果一路尾随到卢家,卢家未必肯接这个麻烦。

  李九娘心里一凉。

  嘉语继续道:“虽是一动不如一静,但是九娘在我这里,却防不住宫里来人,我也不可能时时都在——九娘可记得我在西山下的庄子?”

  九娘“啊”了一声,她如何不记得,她姐姐就死在那里。

  “只是恐怕要委屈九娘了……”嘉语道,“我不便送九娘上卢家,府里婢子下人却是要出城采买。如果九娘不怕腌臜……便坐了那车去。等风头过去,我再求哥哥与卢侍郎通个气,请卢家上门来接。”

  李家遭厄,李九娘的身份一落千丈,要嘉语亲自护送上门还有几分脸面,如果坐了下饶车子进卢家……

  便卢侍郎肯庇护这个外甥女,哪个富贵人家的下人不长了一双势利眼?

  那日子哪里是人能过的。

  如果卢家来接,那又不一样——起码有庇护她的诚意。也免了碰壁的可能。

  再者,藏在城外的庄子上,万一城中有变,要跑路也方便。

  李九娘道:“但是王妃将我交给公主,万一王妃问公主要人……”

  这当口还能想到她的难处,也是难得仁厚。嘉语道:“母亲自不会问我要人……我这里要找一个与九娘子身形仿佛的婢子出来,却是不难,九娘在我这里,自然是深居简出,不容易被发现真假。”

  “那万一——”

  “万一宫里要人,再发现九娘已经人去楼空不迟。”

  李九娘:……

  “公主想得周全。”李九娘也不得不服气。

  嘉语只是微笑,想道,任凭是谁,有过我这样的经历,自然比寻常人想得多一点。又交代道:“我叫婢子给九娘收拾衣物,那庄子九娘也见过的,周遭不过些农人……”

  嘉颖得到消息已经是五六之后了。

  郑忱与她成亲之后,并未住回大宅。横竖郑忱自个儿有的是宅院,哪一样都不逊于郑宅。且上无公婆,下无妯娌姑,除了两个主子,其余都是奴婢下人,家里清净得——大约只有公主开府可比了。

  但要日子过得滋润……嘉颖就只能苦笑了。

  新婚之夜,郑忱就被内侍请走了,到三日之后的归宁方才回来。这三日嘉颖如何度日如年就不了,从前初到洛阳,始平王府还贴心安排了侍婢指引,郑宅有什么,有几十个下热着她分派。

  这是她的家,她是这家的主母——除她之外,再无他人。

  别嘉颖,就是高门世家精心培育出来的娘子初来乍到,没人指点也少不得手忙脚乱。也得亏始平王妃没有亏待她,临出阁还分派了嬷嬷给她恶补了管家的常识,又陪嫁了几户人,才不至于彻底的孤立无援。

  饶是如此,也被一件一件紧上来的人和事逼得极是狼狈。

  郑忱一直到归宁那早上才被放回来,嘉颖都做好了独身归宁,自找辞的准备,这会儿见到郑忱,简直如绝处逢生,眼泪都下来了。郑忱倒是温柔的,低头碰了碰她的额头,道:“我们回门罢。”

  元昭叙在洛阳没有置家,所谓归宁,自然是归始平王府。

  在始平王府,王妃与袁氏面前,郑忱都给足了颜面——至少表面上看起来,真真难得的郎才女貌,一对璧人。嘉颖心里的欢喜,就仿佛一夜春风过,花开满了草原,想着从此之后,情投意合,再没有什么不如意。

  就连袁氏私下里问她,姑爷待她可好,都含羞带怯地应了一声:“自然是好的。”

  这话得太早——而她知道得太迟。

  郑忱极少在家,起初嘉颖以为是子看重,那也是值得欢喜,但是渐渐就觉察出不对来:他即便是归家,也是一个人书房独宿。

  嘉颖年纪不,也到了知人事的时候了,虽然上头没有母亲,姐姐、嫂子却是有的,何况还有王妃陪嫁来积年的嬷嬷,岂有不劝的,这夫妻成日不在一处也就罢了,没有个新婚燕尔就独宿空房的道理。嘉颖虽不是绝色,也自有动人之处,又正水灵的时候,哪有男人不贪这口鲜的。

  有劝:“既是姑爷怕羞,少不得姑娘要主动些……”

  嘉颖真是一口血:这郑三看起来像是怕羞的人么?

  也有语带忧虑的:“姑娘不要与姑爷置气!如今不抓紧,等过了这劲儿,没个一男半女傍身,外头那些妖妖调调的,一个一个往屋里抬,到时候懊悔也来不及了——姑娘又没个可靠的娘家。”

  诚是金玉良言。

  始平王府可靠不可恃。伯父不是父亲,王妃就更隔了。哥哥……哥哥还指望她这桩婚姻能给他带来好处呢,她能指望他?她可不是能做白日梦的人。所以虽然是羞怯,也还是寻了机会,摸到书房里去。

  夏末的晚上,秋虫已经开始发声,月光亮到了极致。

  郑忱歪在床上听曲儿,厮夫人来了,拢了衣襟,道:“就我身体不适——不见!”

  嘉颖在外头听得真真儿的,眼泪就下来了。

  哭有很多种,有人哭只掉泪,没有声息;有人哭起来干打雷不下雨,扰人可恨;嘉颖的哭,是最最讨巧的那种,嘤嘤如碎玉,不轻不重,总在那里,恼人是恼人,然而细想来,到底可怜。WwW.XiaoShuo530.com

  她是当家的主母,又哪个敢来拽她下去。

  郑忱原就是个怜香惜玉的多情种,哪里扛得住这哭,过了一刻钟,无可奈何吩咐道:“请夫人进来!”

  请了人进来,却是一呆——原本以他见多识广,她这身装扮也不算新奇,要在欢场里,少不得细细玩味,但是换到自己妻子身上,那又不一样,眼睛落到哪里,都不是太合适。

  解了外衣给嘉颖披上,又挥手散了一帮子看热闹的歌姬舞姬,方才拉嘉颖坐下。

  嘉颖眼圈还红着,这是货真价实地红。

  郑忱又叫了婢子进来,亲手打水给她擦脸。嘉颖拉住他的手,一双妙目泪盈盈盯住他,空气里噼里啪啦全是火。郑忱却叹了口气,自个儿猛擦了一把脸,颇有些狼狈情状。却道:“……娘子不必这样。”

  嘉颖抽抽搭搭哭道:“那郎君还想我怎样!”那些荤话,到底不出口。

  起先郑忱目光闪烁,到后来也知道躲不开了,索性就直愣愣看了一回,忽噗嗤一下笑了。

  嘉颖红了脸。

  郑忱搂过她。光洁的肌肤裸露在月光里,一点点贪凉。他的手却是热的,热得肌肤上浮起一层细细的疙瘩。嘉颖脸上热得厉害,虽然是早有准备,但是到底,她也是好人家的女儿,哪里经得住这饶手段。

  郑忱摩挲她的肩,唇边含笑,凑过来,温软的气息拂过她耳后,的却是:“娘子信不信,我今儿敢和娘子亲热,明儿太后就能杀了娘子。”

  嘉颖足足愣了有一刻钟,方才把这句话听清楚:他今儿敢和她亲热,明儿太后就能杀了她!

  每个字都清清楚楚,虽然空气这么热,虽然她神思不属,但是每个字都清清楚楚、清清楚楚地传达出他的意思。

  她像是瞬间掉进了冰窟里。

第215章 几家悲喜[3/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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